挑水的记忆

雪飞龙

挑水的记忆

       时代如车轮滚滚，一路狂奔，抖落诸多往事。其中，有一种记忆叫挑水，估计现在的年轻人会觉得很奇怪：不是有自来水吗？何须挑呢？

       他们哪里知道，过去的农村，哪有自来水。要用水就必须用两个肩膀，去井里一担担挑回来。

       挑水首先要解决的是工具，第一是水桶，第二是担钩，第三是水缸。

       水桶是一种木质用品，曾经是家家户户之必备。整体大致呈圆柱状，上有拱形弯木与水桶相连。担钩用毛竹劈制，两端绕上异常结实的棕绳，棕绳下套上铁钩。水缸是陶制的，有大中小不等的型号，我们一般选用大型的，一个大型水缸可以盛四至五担水。像我们宁都，长胜就有个陶瓷厂，专门烧制生活必备的一些用具，如水缸、酒坛、酸菜坛、瓦钵、火笼等，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会挑了这些东西沿村叫卖，需要的人家则与他们讨价还价，然后买上一个自己家需要添置的东西。我家用的就是大水缸。

       从八岁起，我就承担了我们家吃水用水的重任。一开始力气小，一次挑不了满满一担，我就分成很多次，反复往返。十几岁后，力气渐渐大了，我也开始挑战自己，逐步增加，直至可以挑满一担。

       我们村是个大村，人也住得分散，但中心区域人员还是比较集中，就像城里的市中心，人口相对较多。我们大部分人共用一口老井，这口老井处于村子的核心部位，方形，周围用青砖和麻石砌边，四周有一米多高的围墙，左右各一个入口。

       说起这口老井，还有个有趣的传说。相传，早前有位老妇人在此井边取水浣衣，有一邋遢道人路过此地，讨要酒吃。妇人说无酒只有水，遂打上一桶井水，拿瓢舀给道人喝。道人喝了半瓢水，将剩下的水倒入井中，称谢而去。妇人再取水时，却闻酒香，全为米酒。妇人欣喜若狂。此后逢圩便从井中挑酒去卖，靠着无本生意大发其财。多年后，邋遢道人复游此地，问候老妇人。老妇人却说：“井中有酒，固然好；只是无酒糟，家猪无食。”道人长叹一声，道：“井底淤泥便是酒糟，可挑回家喂猪。”妇人立即将井底淤泥全部挖出，果然全是酒糟，欢喜万分挑回家喂猪。道人遂不再言语，径直远去。歌曰：“天高不算高，人心比天高。井水当酒卖，还嫌没酒糟。”有人认出这邋遢道人就是救贫仙人杨筠松。此后井里所出俱为井水。这个传说虽然当不得真，却赋予了老井几许神秘色彩。这个故事无非告诉人们，做人不能太贪心。

       每天早晨，是挑水的最佳时机，天刚蒙蒙亮，就已经有早起者挑着一担水桶来取水了。挑水者并没有男女之分老少之别，大人，小孩，男人，女人，只要愿意干或者是得到指令，就必须前来挑水，否则一家人的吃水用水就会成问题。就像我，一开始并不是心甘情愿的，但家长安排后，我不情愿也得去执行。习惯以后，不需家长再提示，我自己都会自觉把一缸水挑满。天一亮，我便拿起担钩，挑了水桶，来到老井取水。

       诚然，挑水并非一件乐事，只是我们把它当成乐事。随着挑水人员的络绎不绝，井边便聚集着不少人，井口就那么大，得轮着来，一个出来了，另一个才能进去。在等待的过程中，大家会趁机聊会天，会说故事的则常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。于是，有人干脆把水桶放下，把担钩搁在水桶上当凳子坐，好听人家讲故事。

       那时候，我每天早上至少要挑四五担水，才够一家人一天的使用。夏天用水量大，晚上还要再挑一次。挑水虽然苦，倒也磨砺了我的品格，培养了我坚韧不拔的意志，所以，我感谢这段挑水吃的日子。

       后来，我到外面求学，因为不常回家，挑水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我大妹肩上。只是到了假期，我回了家后，还会拿起担钩，帮妹妹分轻一下负担。再后来，我在外面工作，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，挑水也就渐渐淡出了我的生活，最终凝成了一段珍贵的记忆。

       不再挑水以后，我倒会时时想起挑水时候的事来。乡亲们在挑水中完成了新一天的第一次见面，那些简单的问候语“你也来挑水呀”“你挑了几担了”等等传达出彼此之间的朴素感情。一般情况下，人们都是挑了水马上回家，倒入水缸后再次返回。但有时候，有人也会先站着聊聊天，互相询问一下一天的打算。这种沟通在当时算是一种很有益的交流，既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，也加深了彼此的感情。于是，随着挑水队伍的逐渐扩大，井边竟成了一个聚会聊天的临时场所，欢笑声洋溢在老井的上空，热热闹闹的，好不有趣。

       印象中有好多年没有参与挑水了，当有一天我回到家乡的时候，发现那老井已是残破不堪，井水浑浊，四周长满杂草。这井水，已经不能再喝了。

       原来，不少乡亲为了免去挑水的麻烦，就在自家门口打了压水井，要用水，上去一摇，井水哗啦，方便多了。再后来，还装上了吸水泵，直接把水吸上楼顶的水塔，厨房、卫生间都接了管子，龙头一扭，就像自来水一样，用水更加方便了。

       因为去井里挑水的人越来越少，天长日久的，井水渐渐发生了变化，也就不再适合饮用。而没人再光顾的老井自然也不再有原先的热闹景象，孤零零地缩在那里，很是寒酸，甚至，有点凄凉。

       前几年，村里搞了新农村建设，老井的位置建了个文化广场。也许，因为老井是全村人特殊的记忆，乡亲们并没有填掉，只是将其缩成了一口小圆井，四周用砖砌了一米左右高的矮墙，并用水泥制了个盖子，将井口封住了。矮墙上贴了一块大理石，大理石上刻着酒糟井那个有趣的传说。

琴江泛舟

得空时，我该写一篇《砍柴的往事》了。

客家苇笛

标题似乎以《老井》为宜，个见。

雪飞龙

客家苇笛 发表于 2020-6-16 07:54
标题似乎以《老井》为宜，个见。

原题是《故乡的老井》，修改后干脆改了标题。

雪飞龙

雪飞龙 发表于 2020-6-16 08:49
原题是《故乡的老井》，修改后干脆改了标题。

原先发表在赣州晚报

雪飞龙

琴江泛舟 发表于 2020-6-15 21:53
得空时，我该写一篇《砍柴的往事》了。

来，我也可以写。
先看你的。